安安念唐詩進階版 @ 好山好水慢慢走

我在「三十磅重的大鸚鵡」一文中，提到我教兩歲多的安安念五言絕句的經過。一轉眼半年多又過去了，「鸚鵡安安」繼續增高長大，學舌的功力也與時俱進；對語言的吸收力就像所有三歲小娃一樣，完全是天才級的，總是讓腦子裏記憶體已經開始折舊的安媽看得目瞪口呆，自嘆弗如；大有「感此傷妾心，坐愁紅顏老」之慨啊．．．

這樣的神奇腦力如果不加以運用，未免太可惜了。就先給她進階到七言絕句吧！底下的影音是杜牧的「泊秦淮」（煙籠寒水月籠沙，夜泊秦淮近酒家。商女不知亡國恨，隔江猶唱後庭花）、「山行」（遠上寒山石徑斜，白雲深處有人家。停車坐愛楓林晚，霜葉紅於二月花）、李白的「客中行」（蘭陵美酒鬱金香，玉碗盛來琥珀光。但使主人能醉客，不知何處是他鄉），和王之渙的「出塞」（黃河遠上白雲間，一片孤城萬仞山。羌笛何須怨楊柳，春風不度玉門關）：

得隴望蜀是人的本性，安媽在安老闆好像不費什麼勁，就把一首首七言絕句照樣模仿出來之後，決定公司要推出更新的進階版，於是陸續試著推銷杜甫的「旅夜書懷」（細草微風岸，危檣獨夜舟。星垂平野闊，月湧大江流。名豈文章著？官應老病休。飄飄何所似？天地一沙鷗）、李白的「送友人」（青山橫北郭，白水繞東城，此地一為別，孤蓬萬里征；浮雲遊子意，落日故人情，揮手自茲去，蕭蕭班馬鳴）、及崔顥的「黃鶴樓」（昔人已乘黃鶴去，此地空餘黃鶴樓。黃鶴一去不復返，白雲千載空悠悠。晴川歷歷漢陽樹，芳草萋萋鸚鵡洲。日暮鄉關何處是？煙波江上使人愁），老闆居然也一一達成業績：

和安安玩唐詩幾個月下來，老媽也摸索出一套固定的模式了。我不喜歡什麼「來跟著媽媽一起念吧」的強迫性作法；剛開始時，只是自顧自地在和安安玩耍時，找些母女剛好沒在聊天的沈默空檔，把一首詩反覆背給她聽，前後至少要重複個幾十遍吧。（安媽OS：別以為把一首詩朗誦「幾十遍」有多費工夫，像五言律詩不過四十個字，慢慢朗誦一次不到二十秒，就算重複三五十次，也不過十來分鐘而已。只是不太可能一口氣念上幾十遍，總是要分散成多次的念誦啦。）安安把一首詩聽熟了以後，在某個時間點，就會自然而然開口跟著念，那時她一首詩大概已經背下八成啦。有時甚至還會大喇喇地說：「媽媽妳不要念了，我來！」

再來就是花點工夫把詩念熟。一般是編個小遊戲來「玩」那首詩，例如我在「三十磅重的大鸚鵡」文中提過的「貓咪貼貼」遊戲。不過安媽創意有限，這種遊戲十有八次，會淪為對大詩人的惡搞。底下的影音就是老闆的Kuso專輯，包括用怪聲念「黃鶴樓」、聲嘶力竭地亂嚷「出塞」、和在「山行」詩中夾雜一堆怪笑等惡劣花招：（安媽OS：Very sorry喔崔顥先生、王之渙先生、杜牧先生．．．）

古詩詞這種東西，在現代社會早就成了超級過氣、連狗都不理的老古董啦。安安現在學那些詩雖然都相當有名，可是很多華人親友已經不會背了。有時安安自已把一首詩嘰哩咕嚕念了半天，旁邊的人也搞不懂她在嘀咕什麼。又有時候親友聽安安念詩，客氣地誇獎說「安安好棒」，老闆就很不識相地問：那你會不會剛剛我念的那首詩啊﹖再來就會出現以下的對話：

阿舅（尷尬ing．．．）：「呃．．．這首詩阿舅不會念耶。」

安安（理所當然地）：「你小時候媽媽沒有教你嗎﹖」

阿舅（搔頭努力敷衍）：「也許小時候會吧．．．現在忘了。」

安安：（很誠懇地）：「那你回家以後，要記得叫媽媽教你喔！很簡單的。」

阿舅：（頭上出現三條線ing．．．）

那我選這些詩有什麼準則呢﹖大致上來說，「內容」這一點我是不加考慮的。反正三歲小孩不可能懂什麼「舉頭望明月，低頭思故鄉」或是「勸君多採擷，此物最相思」，非得要我三三八八地念「舉頭望明月，低頭吃便當」、「勸君多採擷，此物最好吃」才會鼓掌大樂；再不然就是念著念著「羌笛何須怨楊柳，春風不度玉門關」，忽然抬起頭來問說：「媽媽，那個春風為什麼不會關門呢﹖」當然也少不了像底下影片中的七拼八湊、張冠李戴啦：

我真正比較講究的，是一首詩的音樂性。儘量挑選聲韻鏗鏘、朗朗上口的詩，越有韻律小朋友越好記；避免一些音節比較沈鬱、韻腳押在去聲或入聲的詩。例如說吧，同樣是李白的詩，「床前明月光，疑似地上霜，舉頭望明月，低頭思故鄉」就比「玉階生白露，夜久侵羅襪，卻下水晶簾，玲瓏望秋月」念起來順口多了。中國古詩的音樂性，是相當令人驚艷的。像「旅夜書懷」一詩，我是熟得不能再熟了；但是一向習慣默讀此詩的我，忽然朗誦起「細草微風岸，危檣獨夜舟。星垂平野闊，月湧大江流。名豈文章著？官應老病休。飄飄何所似？天地一沙鷗」給女兒聽時，仍然會深深為整首詩抑揚如歌的韻律所眩惑。安安和我有時念著念著，真的會自自然然地唱起來；底下這段影音裏的兩首詩歌，都是安安自已隨口哼唱的 -- 我可沒有編那些旋律去教她喔：

「熟讀唐詩三百首，不會吟詩也會吟」這句俗語，指的可能就是詩念熟了，自然能領會那些平平仄仄的韻律模式。安老闆就會三不五時模仿五言、七言的公式，嗚嗚啊啊地宣稱她「作」了首「詩」。老媽並不介意聽她那些完全不知所云的詩句（安媽OS：其實娛樂性還滿高的，看看下面的影音吧），但是在安安一本正經地把她的「詩」念了三五遍後，忽然聽她冒出一句：「那麼媽媽，安安這首“昔孔”詩妳學會了嗎﹖來，念給我聽聽看吧！」，老媽真的會當場暈倒呀．．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