憶當年-- 美國高中生學車記 @ 好山好水慢慢走

我在初三時隨家人移民美國，進入加州的中學就讀。眾所週知，在加州大部份城市裏，沒有車就和沒有腳一樣，所以絕大半的高中生都想儘快考到駕照。很多學校乾脆開設交通法規課程，方便學生準備筆試，取得學習駕照。我念的公立高中把加州交通規則和心肺復甦急救術（CPR）合併開一堂課，列為高二的必修課。老實說，一本交通守則加CPR手冊，就算從頭背到尾，能念多久﹖天天一節課上一學期，搞到後來真的有點抓狂。（可見我念的學校蠻破的，嘻嘻。）總算所有等因奉此的官樣文章一一作完，大家通過筆試，人手一張學習駕照。噹噹！重頭戲就此上場了．．．．

那時還是加州財大氣粗的黃金年代：汽油廉宜、市面繁榮、政府有錢（或自以為有錢），公立學校居然闊氣到替學生提供超好康的暑期駕訓，六小時全套訓練的費用只要三十元美金，餘額由學校貼補。（我不知道當年的駕訓學費行情，現在的話幾百美金跑不掉，學校早該沒錢作這種傻事了。）學生們當然是趨之若騖，我也隨眾報名，很快地就坐進一台教學用車裏，就是那種有雙駕駛系統，後面再貼個大大的 Student Driver讓眾人趨避的遜車，同車的有教練大人，和一男一女兩名白人學生。

教練簡單自我介紹後，問了第一個問題：「你們大家有多少駕駛經驗﹖說來聽聽。」

我當場愣住。啥咪「駕駛經驗」﹖我們不是因為沒有駕駛經驗，才跑來學車的嗎﹖何況我們幾天前才拿到學習駕照，這個無照駕駛不是違法的嗎﹖

就在我呆若木雞的時候，同車的女學生已經笑吟吟地搶著說：「我十三歲就開車了！家裏三台車我都開過！」男學生在美眉面前也不甘後人，挺一挺胸大聲說：「我連麵包車（van）都開過！」再來所有眼睛轉向我，我只好硬著頭皮，小聲說：「我從沒開過車啦．．．」教練縐眉道：「真的從來沒有（never）﹖」我可憐兮兮地點點頭。

教練臉上表情複雜。不過他隨即抖擻精神，開始講解行車系統的操作。駕駛課的時間安排是一共上六堂課，每人每堂分配有近一小時的實際駕駛時間，沒輪到開車那二小時則觀摩其他同學駕駛，所以號稱六小時的駕訓，總共花了十多小時才上完。美國的路考和台灣完全不同，非常講求實際，試題便是和考官同車在街上兜一圈。所以駕訓課也不會教什麼S型倒退、倒車入庫的花招，更沒有什麼教練場，只是在馬路上實地教些前進、後退、轉彎、掉頭、換線、停車之類的基本功而已。上到一半時，我終於有了對這堂駕駛課最大的領悟：原來這些人根本完全會開車了！他們來上課只是要應付監理所的規定而已！（相關法規見文末附註）。監理所恐怕也心知肚明，有不少美國父母在法定年齡前就偷偷教會了子女開車，所以他們的駕訓規定是以安全考量為重。教練先生用很多的時間，不厭其煩地重覆叮嚀、操練行車安全的注意事項：處處停看聽、時時恭儉讓、絕不可酒後駕車等等。這也解釋了我上課前的最大疑問：短短六小時足夠讓沒摸過方向盤的菜鳥學會開車嗎﹖答案是：除非您有極高超的運動神經，否則大抵是不夠的！我們這堂課與其說是駕駛課，還不如說是「駕駛安全課」比較貼切些！

我越上越同情我的教練先生，他幾時見過我這種經驗全無、四體不勤、反應遲鈍的天兵﹖偏偏僅有六小時的課又排得十分緊湊：第二堂便要開上交通繁忙的街頭、第四堂排有連續轉彎的山路、最後一堂更要讓學員上高速公路一遊。學校不可能有經費讓學生多修、重修，該教的花樣非得賭命全試一次不可。如果我是打鴨子上架，教練大人這隻鴨子何止是綁上了架，簡直還被推進烤爐扭開溫度鈕了。另外兩位學生開車時，只見教練談笑風生、輕鬆愉快；一換我坐上駕駛座，他老兄便全神貫注、肌肉緊繃、從頭到尾扶著教練方向盤，不時猛踩剎車，夾著大呼小叫如：「妳！注意啊．．．又轉錯了．．．看右邊．．．喂！有車．．．有人．．．妳這是幹嘛．．．（OS）我怎會這麼衰去碰到妳這種學員啊啊啊．．．」

套一句我愛說的話，人的適應力似乎是無窮盡的。在福大命大、居然平安結訓的教練先生以最低派司分數給了我結業證書以後，自已又練了一陣子，也混到一張駕照，正式加入高中生駕駛行列。（至於平生大考小考，包括醫師執照、博士資格之類的試都只需要考一次的我，那張駕照居然考了三次，第二次還被當作危險駕駛趕下車去的丟人往事，不提也罷。）之後幾乎是天天開車，也太平無事直到現在了。只是回到台灣，看看大台北駕駛的英勇行為，仍然不敢開車，也許當年少練了上坡起步、彎道倒退等種種特技，基礎沒有打好吧！

附註：加州法律規定十五歲半就可以申請學習駕照，十六歲就能考駕照（但需持有學習駕照至少半年）。未成年駕駛一定要正式上課才能考筆試（至少25小時，網路課程可），拿到學習駕照後，要參加監理所認可的道路駕訓班（至少六小時），學習駕照才算生效。駕訓班結業後，需在有駕照的成人（25歲以上）同車指導下練習50小時，才可參加路考。滿十八歲的成人則不受以上限制。我在文中所述，美國青少年提早私下學車的情形，雖是千真萬確的經歷，但是只是我個人體驗，而且是多年前的情形，事過境遷，現在是否仍是通例，我不確定，更不贊成任何人效法。不及齡者違法駕車，若被警察抓到，當事人和家長皆有刑責。若不幸肇事更是乖乖不得了，刑事罪名外，家長被告到傾家蕩產都有可能。為了早些開車之便，冒這種險，是萬萬不值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