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國現在最大的公衛問題,不是什麼伊波拉、狂牛症、炭疽病、禽流感;甚至也不是癌症或愛滋,而是文明社會的終極殺手「肥胖症」!近年來美國成人罹患「肥胖症」的比例是百分之三十五;另外還有百分之三十五的人雖非癡肥,但仍超重;也就是說十個成人裏面有七個體重超標。美國人每年耗費一千五百億美元,醫治和肥胖有關的疾病,但這僅是最表層的花費而已;肥胖者因為百病叢生,又無流汗勞動的意志力,大半都不事生產,依賴社會救濟或親友為生,供養他們終生的社會成本更是驚人。我深深覺得如果美國社會不能覺醒,採取改變措施,這個毒瘤將不斷蔓延,最後終會把整個醫療系統拖垮的。
作為保健第一線上的內科家庭醫師,我真的有非常努力地勸諭病人減肥:每天苦口婆心地告誡、指導、說明甚至恫嚇,但是即使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,成果仍然相當讓人氣餒。病人們各種「俺為什麼不減肥」的歪理更是天馬行空、匪夷所思。大概可以分為以下幾類:
第一類:愛吃集團 -- 我就是管不住我的嘴
1. 「養生的東西都不好吃」。我我我...對那些清淡無油水的「飼料」,實在食不下嚥哪。
2. 我太窮了,吃不起什麼健康養生的料理,只好吃廉價速食渡日啦!(安媽OS:我會很努力地告訴這些病人,自已煮是最便宜的。人家速食店或是廉價小吃店的場地、人工、稅捐...什麼都要錢,一定會轉嫁到消費者頭上。如果說速食店的促銷品有時非常廉宜,超市的生鮮食品打折時,照樣便宜得緊。不過即使這樣說,有時也會踢到鐵板。例如我告訴病人「雞腿打折時一美元可買一磅」,病人答以「泡麵打折時一美元可買十包八包,吃那個更划算」;又或者是告訴我說住處不但沒有廚房,連冰箱、微波爐都欠奉的病人,實在很難叫他們自已煮呀。)
3. 我住的地方伙食是統一供應的,人家給什麼就吃什麼,根本無法挑選呀。(安媽OS:這些人住的地方可能是毒品勒戒所、中途之家、游民收容所之類的地方。有些經費不足的慈善收容所,的確可能最近收到什麼捐贈品,就煮什麼東西給大家吃。我也親眼見過坐了三五年牢、剛剛被釋放的犯人,居然被養得紅光滿面,重達百餘公斤!這種“監獄”相信很多非洲飢民會搶著要去住哩。不過就算吃的東西無法挑揀,份量總可以自行節制吧﹖)
4. 我這個人嗜碳水化合物。如果不吃澱粉、甜食,就好像沒吃飯一樣。真的是非吃不可呀!
5. 最近諸事不順(失業、失戀、和配偶吵架...),我的心情憂鬱,只好亂吃東西發洩,結果就像吹氣球一樣胖起來了...
6. 最近佳節連連:感恩節、聖誕節、新年...加上我的結婚紀念日、家人生日...親友們總要連絡感情,像流水席般地吃個不停的結果,就是體重直線上升啦。
7. 我老婆實在太會煮了。美食當前,誘惑無法擋呀。
8. 我是廚師,職業上有吃的必要。醫師妳不想要我丟掉飯碗吧﹖
第二類:不動如山集團 -- 要我運動嗎﹖先殺了我吧..
9. 所有的動物都沒有吃飽了還運動的,為什麼要我飯後去散步走走?
10. 我腳痛(背痛、腿痛、膝蓋痛...),一走就痛,無法運動呀!
11. 我沒有場地可以運動耶。(安媽OS:會這樣說的人很多是貧窮的小民,房間狹窄難以運動,當然更買不起健身房會員卡、泳池門票、健身器材之類的東西。如果問他為什麼不在街上散步或到附近公園運動,他會說住家附近黑幫充斥,路人有被搶、被毆的危險;開車到較遠的社區又沒油錢說...)
第三類:形象集團 -- 富富泰泰的有什麼不好﹖
12. 滿街的人都這麼肥,我又不是例外呀!(安媽OS:唉,走在美國街頭的人,的確十有七個噸位過重啊。)
13. 美國的貓狗,一半以上都過重;我們人類稍微胖一點又如何﹖
14. 我想當壯碩威武的肌肉男。標準體重瘦骨嶙峋,一點都不好看。(安媽OS:我聽過的最經典台詞:「什麼﹖醫師妳說我的標準體重是一八O磅﹖別開玩笑了,那樣我看起來豈不像個骷髏﹖」)
第四類:三聲無奈集團 -- 生命總有連舒伯特都無言以對的時候...
15. 是我吃的藥讓我變胖的!(安媽OS:有些藥品的確有增重的副作用,尤其是精神科的藥。但是某些嚴重的精神病人非得使用特定藥品不可,只好一面吃藥、一面減肥了。)
16. 我真的不是沒有努力。我已經少吃到近乎絕食了,而且也有定時運動,還是瘦不下來,實在沒辦法啦!(安媽OS:對這種患者,我會仔細詢問他的伙食、活動內容,如果實在毫無破綻的話,就會安排進一步檢驗,看看他有沒有荷爾蒙失調之類的問題導致增重。但是讓我氣短的是,這些檢驗到了最後全是白白費工費錢,從來沒有診斷出一個是因為其他原因造成肥胖症的呀!)
17. 醫師妳看我都六七十歲,百病叢生,什麼都玩不動啦。再不讓我吃的話,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﹖
18. 最後這個壓卷的超級歪理不是來自病人,而是來自安爸:
安安:爸爸你怎麼不減重啊﹖
安爸:還不都是妳害的嗎﹖
安安:蛤﹖啥﹖啊﹖
安爸:妳吃不完的正餐和零食,都倒進我這個大垃圾桶,叫我怎麼減肥啊!
上面這些理由歪則歪矣,總都還算是說得出口的理由。在美國行醫這麼多年,我深深覺得美國社會對肥胖的寬容甚至優惠的態度,是肥胖症猖獗一個很大的潛在誘因,只是沒有人肯大聲說出來而已。在美國這種民主社會,一切以少數服從多數的民意為依歸,任何族群、團體,只要人越多就越有力。「胖子家族」既然占了投票人口的十分之七,自然是凡事無往不利。在美國的肥哥胖妹們,很少受到別人的譏笑、歧視,走在街上也不常引起路人的異樣眼光。(也許因為胖人實在太多了,總不能大家都龜笑鱉無尾吧。)建築物、傢具設施、交通工具皆尺寸寬敞,肥胖者不會感到不便;有著各種專為肥胖人士設計的衣飾、商品;最糟的是如果某人因肥胖症而百病叢生,失去工作能力的話,政府依法必須養這位「殘障」人士,讓他天天悠哉遊哉地享受美食、逛街、釣魚、看電視,甚至還會派家務助理到府幫忙燒飯洗衣打掃;而同齡的健康瘦子則必須每天揮汗工作,納稅供養這位仁兄,回到家還要團團轉地忙著作家事!俗語說形勢比人強,這樣一來就算可憐的醫師說破唇舌,此人那肯減肥哉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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