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先聲明一下：這篇是抱怨文，而且又~臭~又~長，不喜者勿入！可是我那位老朋友，這次真的把我惹得很毛，我再不發洩一下，都快要爆炸啦．．．
我在「中國文學裏的婚禮賀詩」那篇文中提到：我的老朋友莉莉，以過半百之高齡覓得乘龍快婿，即將廣邀親友隆重舉辦婚禮，真乃可喜可賀之至。我趕快贊助了安安這名小可愛花童，再來又應她要求，努力幫這位不識中文的華僑小姐，尋找適合在婚禮上朗誦的中國文學經典名句。起先我寄去四首「詩經」上有關婚姻和愛情的詩讓她挑選，她回信說想四首全用，我覺得這樣未免太有學問了些，又連忙翻譯了流行歌詞「最浪漫的事」供她參考選用。她在考量之後，寄來婚禮流程表供我參考，我看了一陣頭暈：她並不想採用流行歌曲，仍然堅持要詩經中的「野有蔓草」、「關雎」、「桃夭」、「綢繆」四首全用中英文朗誦，再加上三大段聖經金句，還有喔，再加上莎士比亞十四行詩一首！好一場中西文學發表大會啊！真不知有多少親友會打起瞌睡哩．．．
不過再怎麼說，這是莉莉小姐自已的婚禮，就算新人真把儀式弄成「親友催眠大會」，旁人也無從置喙。可是當我收到她下一封電郵時，真有些哭笑不得。她在信中說：「我找的詩經朗誦者，覺得“綢繆”一詩中的“三星在天”那句有些怪怪的，“三星”有特別指那三顆星嗎﹖如果我們把它改成“萬星在天”，不是比較美嗎﹖」
我一面咕噥道：「我怎麼會交了這種有知識、沒常識的朋友，虧她還是博士哩」，一面在網上找「三星」的注釋，然後耐心地寫了回信說：「小姐，這不是幾顆星比較美的問題，而是在正式場合使用經典文學著作時，一般的習慣是尊重原作，不把字句隨便亂改。詩經在中國文學裏是經典中的經典，就像英國文學的莎士比亞一樣 -- 妳在婚禮中念莎翁的十四行詩，會動手把詩句“改美一點”嗎﹖」
什麼三星七星、千星萬星，都還是小焉者也。真正把我氣得發昏第十一的，是安安的小花童任務。當莉莉小姐送來「請問安安可不可以當婚禮花童之一」的電郵時，我毫不思索地一口答應，心想：「安安有的是漂亮小禮服，隨便套上一件，打扮打扮，捧著花走在新娘前面，比起什麼搜尋中國文學裏的婚禮賀詩來，真是超級簡單的任務呀。」唉，我錯了！大錯特錯，錯不可言啊．．．
過不久我就收到後續電郵：新娘子希望小花童們服裝整齊劃一，所以請各位媽咪到亞馬遜網站，購買新娘指定的白色小禮服．．．老實說，華人是絕不會作這種事的。但是莉莉是完全美國化的華僑，而西洋人的確有伴娘、花童自掏腰包，購買新人指名的衣服這種傳統。所以我雖然有些不捨地看了安安那些華麗的各色小禮服幾眼，仍然拜託了安爸代下訂單。那天我下班回來，只聽坐在電腦前的安爸說道：
「我已經下單了，可是尺寸好像怪怪的．．．」
「我看看．．．」我瞪著電腦研究半天，大叫起來：「你買錯了！這件所謂“大號”衣服是嬰兒的大號，給兩歲小朋友穿的耶！」
「可是這已經是她送來的連結裏，最大的尺寸了！」
我又回去查原始電郵：「她送了兩個連結，另外一個才是三到六歲女孩的衣服啦！搞什麼飛機．．．兩歲以下的小姑娘不可能當花童，送嬰兒服的連結幹嘛﹖趕快退掉重買吧！」
安爸連忙去要求退貨。但是那件衣服是別的廠商在亞馬遜寄賣的，還要寫電郵去查詢對方出貨沒有，再靜待回覆．．．郵電往返折騰了一天後總算退掉了，安爸開始重新下單，弄到一半又嚷起來：「沒有安安的尺碼耶！她穿五號，可是廠商只賣二號、四號、六號．．．」
「那買六號不行嗎﹖」我搔著頭。
「妳又不是沒帶她去買過衣服，六號的都會稍嫌寬大，一定要試穿才行。如果是裙腰有點鬆，還可以稍微縫緊，像那種肩膀太寬的，妳會改嗎﹖」
「不會啊！」我洩氣了。
「我真的不想在網上買衣服給安安，又不知合不合身、好不好看，寄來了不合意，難道再退一次不成﹖反正她希望的顏色和大致式樣知道了，我們去店裏找一件類似的，試穿成功再買。妳問問她這樣行不行﹖」
我依言寫信給莉莉，誰知她竟回信說：「既然安爸不願意網購，我在網上又找了XX店的某件禮服，其他人上網買，你們則到他家的門市部去看，這樣行嗎﹖」
安爸有點不耐煩了：「怎麼這麼囉嗦﹖」
「豬八戒照鏡子」的我，只好自行先去XX店看看他們有沒有那件禮服，天曉得，根本就沒~有~賣~呀！在網上再次查詢，才發現那件禮服並非每家分店都有。我們附近方圓數十里的該店門市部，沒一家有貨啦！
這回連我都放棄了：「買她要的衣服這麼麻煩，又不讓我們自已買。那我們放棄花童不當好了。雖然安安會有點失望，也沒辦法了．．．」
我寫了措詞婉轉的辭謝函，誰知道連辭工都不行！莉莉的回信又來了：
「我和東尼都一致選定要安安當花童耶！親友中合適的人選真的不多，拜託妳重新考慮好嗎﹖我對花童的衣服其實也沒那麼挑（安媽-OS：才怪！）- 不然我上網在洛杉磯有門市部的服裝店，再幫妳找一件吧﹖」
我真的頭暈了 -- 如果要滿洛城的服裝店轉來轉去，試穿她指定的禮服，豈不比網購買買退退還慘﹖想了半天，我決定了：既然是她有求於我，我就態度硬一點，來個最後通牒 -- 妳一定要安安嗎﹖那好，條件就是衣服讓我自選自買，否則大家拉倒，老娘不幹啦！
總算爭取到「禮服自主權」了！不過安安那個尺寸、合乎新娘要求的「純白長蓬裙小禮服」還真的不太好找。我們花了兩個下午，跑了十幾家百貨公司及服裝店，才買到一件合身又合規格的，安公主自已也相當喜歡：
我興沖沖地寫信給莉莉說：「終於買到白色禮服了！妳的婚禮是下下星期六中午。我星期五就會請假，全家開車北上，住在矽谷的妹妹家，隔天我們會準時到位於柏克萊的教堂去，婚宴完了再回妹妹家住，妳完全不用為我們的行程操心。」
莉莉很快送來一封邀請函：「我們擬於星期五下午五點，在教堂舉行婚禮預演，請各位花童務必準時出席，預演完並請大家吃晚餐。」
她通知得實在太晚，我們那天的行程早已排定。因為妹妹一家白天上班的上班、上學的上學，我沒有打算太早到矽谷。星期五早上十點，我替安安預約了例行的牙科檢查，準備午飯後再出發。三百多英哩（五百多公里）的車程，大約要開六小時，六七點到矽谷，剛好和妹妹一家人吃晚飯。而從矽谷到柏克萊將近六十英哩（九十公里），星期五下班的舊金山尖峰時間，開兩小時的車都未必到得了，要在五點抵達教堂，怎麼算都是不可能的任務。我沒有多想就寫了回應：「安安那天早上要看牙醫，我們午後才會從洛杉磯出發，無法趕上預演。不過婚禮當天，我們會盡力而為的。」
再來就換準新郎東尼，送來一封讓我火冒三丈的回函了：
「我們曉得牙科檢查相當重要，可是這樣子讓我和莉莉很難作人耶。我們一直絕對堅持其他所有花童在預演時一定要到場，包括一位相當難搞、處處要求特別待遇的親戚。雖說我們相信安安不預演也沒問題，但是如果對你們破例，莉莉對家人會無法交待，惹起一堆家庭風波的呀！你們如果能努力趕趕看，設法在六點半預演結束前到場，我們會非常、非常感激的。」
這回我不是咕噥，而是真的對安爸大嚷起來了：「我怎麼會交了這種有IQ沒EQ的朋友哪！莉莉是個生化博士，還真把婚宴當科學實驗辦不成﹖那位東尼是資深工程師，還是什麼“天才俱樂部”MENSA（安媽OS：MENSA是個只有智商極高者才能加入的國際性俱樂部）的成員，怎麼連搞定三姑六婆這麼簡單的小事都不會﹖一定要叫已經開了六七個小時車、又拖著個小娃娃的朋友努力飆車，來回再多開上三四小時，只為了讓小姑娘在紅地毯上走個兩分鐘，好向他們的親戚“交待”﹖有沒有搞錯哇﹖」
安爸笑笑：「有什麼辦法﹖人家五十多歲才初次結婚，沒經驗呀！」
非常無奈的我，只好又回到電腦前，一面寫抗議書，一面幫兩位高智商的傢伙上EQ ABC的課程了：
「恕我直言，對一位真心祝福你倆、又非常想幫忙的老朋友，在自已特別請了假、全家人耗費整個週末，開上八百英哩的車只為了參加婚禮、又在百忙中找了十幾家店去購買指定的花童禮服的情況下，你們是不是至少該作到及早通知她有預演，而不是到最後關頭才多所要求﹖如果我告訴你們說：我們那天要等我下班後才飛舊金山，抵達時間是晚上十點，那你們又要怎麼辦呢﹖
至於說擺平親戚們，辦法太簡單了：你們的一切計畫照常舉行，完全不要提什麼對誰破例的話。我們那天盡量趕趕看，不過若是真的趕不上，我們會在預演開始時打電話到教堂，報出非常合理的不克前來藉口；例如說安安今天忽然牙痛，為了保証她明天一定能出席婚禮，只好帶她去看牙醫；或是我們的車在中途拋錨，現在大家都在車廠等，說是還要兩小時才能修好．．． 那樣親戚們一定無話可說，莉莉也不用跟誰交待了呀！
你們兩位沒有小孩，所以你們未曾考慮到另一個重要因素，就是“小孩的電力”。小朋友精力旺盛，但是續航力遠遠不及大人。一個餓了、睏了的小孩，會在一瞬間從天使變成魔鬼，什麼事都不會合作，更別說什麼婚禮預演了。我們那天行程已經很滿，大人可以拼命趕場，但是如果把安安逼得太緊，她到教堂門口時可能就已經把“電池”耗光。任何在場的媽咪，都知道一個“斷電” 的小娃娃會有何等表現。至於你們，就請自行想像吧．．．」
後記：上文是在稍早的氣頭上寫的，現在我已經不太生氣了。因為莉莉和東尼在接到我語帶抗議的電郵後，都急忙分頭寫信來表示：「啊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啦。很期待你們來，預演一事就依妳的辦法．．．」云云。唉，有些人就是屬蠟燭的，不點不亮，誰叫我交了這些朋友呢！至於各位讀友受我之累，看了一篇冗長瑣碎、沒啥營養的抱怨文，換我在這裏向大家致歉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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