肯愛千金輕一笑 @ 好山好水慢慢走

近年來台灣社會繁榮富庶，人民休閒生活品質日見提高。常常見到格友分享品嘗各地精緻美食、遊覽世界名勝古蹟的文章。讀著這些描述詳盡、圖片生動的格文，思緒往往會飛回年輕時的歲月．．．

我出國較早，學生時代雖說忙於課業，但是仗著年輕人的無窮精力，也著實體驗過不少新鮮有趣的事情：開車在美國各地到處旅遊、去過全國一半以上的國家公園、進入白宮及國家造幣廠參觀；去看奧運、聽馬友友等名家的音樂會、欣賞魔術名家大衛（David Copperfield）的演出；雖然限於經費，無法多光顧高級餐館，但是窮學生們自已去捉螃蟹、抓小銀魚、烹調各種好東西聚餐、偶爾揪團去打打牙祭．．．也是其樂融融。

然後，隨著歲月飛逝，很多熱情都逐漸淡下來了。

「曾經多少心願多少憧憬，

年少歲月閃爍如金。

而今舊時夢想都已在手，

只不復往日心情。」

這是我以前寫過的一段歌詞。人到中年，雖說未必處於「萬事哀」的境界，但是也開始發現：不少會讓年輕時代的我躍躍欲試、欣羨不已的美食或旅遊記錄，現在看了，只會換來一個淡然的微笑而已。我也慢慢發覺：現在最能讓我快樂的，未必是聲色飲饌的感官享受，而是在於安排至親好友共享一些愉悅的經驗時，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歡喜與滿足。

越來越喜歡在網上找一些美味的食譜，在廚房撲來撲去，東切西煮之後，聞著食物緩緩透出的一縷甜香，臉上也慢慢浮出一抹滿意的微笑。更喜歡看食物上桌時，丈夫和女兒手口不停、狼吞虎嚥的饕餮模樣；眼看忙了一兩小時的成果，在十數分鐘內就從桌上消失一空，嘴裏儘管叨念「吃這麼快會消化不良」，心中卻是一片暖洋洋的。看到網上的餐館、景點，想的多半是：「安爸會鍾意這家的菜色，有機會去吃吃吧。」或者是：「帶安安到這裏去玩，她一定會很高興的．．．」

即使自已不能去吃喝玩樂，僅只是幫關愛的人策畫有趣的活動，也是很幸福的經驗。多年以前，我做過一件現在回想起來，仍然相當開心的事：我父親白手起家，年輕時幾乎是工作狂；退休後仍是閑不住的個性，從事各種投資、與商界朋友來往酬酢．．．忙個不已。母親私下和我們透露：好想出去渡個假玩玩，奈何父親總推說沒時間。我聽了幾次後，告訴弟弟妹妹說不用等老爸忽然良心發現了，咱們就給他來個強迫中獎，訂妥長江三峽旅行團，連旅伴（父母相交數十年的一對老友夫婦）都約好、費用繳清。節儉愛物的老爸，不可能浪費無法退換的旅費，一定會去的．．．

老爸老媽去了一趟三峽回來，讚不絕口。自此迷上國外旅遊，之後十多年來，足跡幾乎踏遍了全世界。我因為工作家庭兩忙，絕大部份的旅程並無法跟去，只是不斷努力充當「安樂椅旅行者」，幫他們計畫最豐富好玩的行程而已。雖然自已沒有身歷其境，但是事先已經把所有景點研究得滾瓜爛熟，再加上父母返來後興高采烈、眉飛色舞的描述、以及母親拍的大批精美相片，偶爾真會有「那個地方我也去過」的錯覺呢。

在念書期間的「前網路時代」，曾邀幾位同學作橫跨數州的寒假汽車旅遊。彼時大家都窮，竟然給了我這位領隊一個跡近不可能的「乞丐級」預算，冬天又不能沿途露營！那回我真是挖空心思拼命慳吝：到處尋找不思議低價的租車方案、偷偷把所有人塞進平價旅館的雙人房、攜帶乾糧泡麵電鍋解決民生問題．．．只有一個地方例外，那就是拉斯維加斯。當年的賭城並沒有現在那些爭奇鬥勝、極盡豪奢的鉅型主題渡假旅館；賭場除了琳瑯滿目的霓虹燈飾外，主要靠價格奇廉的超值食宿吸引遊客。當眾人由大峽谷徐徐沿公路盤旋向下時，谷底賭城的一片璀燦燈火忽然整片展現在視野裏，已經引得大家驚呼連連、爭相讚嘆；等到車子在我指路之下，停在一家用燈飾點綴得有如夢幻城堡的大賭場前時，眾人更是目瞪口呆。坐我旁邊那位年輕太太扯著我的衣裳，惶然說：「妳走錯路了吧，這種旅館我們怎麼住得起呢﹖」待一群土包子聽到房價時，不由得歡聲雷動．．．

多少年時光流過，當年的窮學生，現在都已經是堂堂大醫師了。重逢的老友意興遄飛地告訴我：「妳還記得那年冬天帶我們去玩的往事吧﹖自從那次旅行後，我們全家就迷上了汽車自助旅行。這些年來南來北往，也不知去過多少地方了．．．」

當然記得，我親愛的老朋友。儘管我現在住得起拉斯維加斯最豪華的旅社、看得到極盡聲光之娛的舞台秀、吃得起昂貴的高級百匯；但是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，也比不上那個冬天，從飄雪的大峽谷出來時，眼前那片萬家燈火的美麗回憶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