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從來不寄電子賀卡。
朋友送來電子賀卡，我會很快樂地欣賞，畢竟這表示朋友還念著你。只是，每一次看完那些充滿逗趣賀詞和可愛動畫的電子郵件，再看看「收件人」欄那長長長一串的電郵住址名單，總是有一絲輕微的失落感。
對酷愛文字的我來說，那個在薄到透明的信紙上，一字一句給遠方親友慢慢細訴離情、在精心挑選的美麗信箋上，用顫抖的手向心儀的女孩吐露愛意、用蘸水鋼筆甚至毛筆，恭恭敬敬寫著「父親大人膝下」的時代，已經不會再回來了！
美國郵政局近年來虧損連連，也有我的一份：我幾乎不寫私人信件了，畢竟所有親友都有電郵、手機，甚至網路視訊。親手設計、製作、一個字一個字親筆寫成的賀年卡，算是我最後的堅持吧。
不是不勞民傷財的。我們並不使用現成的「個人化賀卡」服務，自己印製的產品，成本其實遠高於速簡製作的商業化卡片。最矜貴的還是人工：用繪圖軟體及多張生活照設計卡片、印刷剪裁、有興緻時還加點美工（塗金粉之類）、最後寫上滿滿的問候。六十張左右的產量，要花上一個多月的時間，「賀卡工房」通常十月中旬已經開張了！這就是為什麼卡片上安安的照片到九月為止而已。（這是今年的賀卡背面，正面有安媽的歐巴桑照片，就不在此刊出破壞形象啦！）
技術上的問題也不少：我偏好和一般市售賀卡同樣規格、從中摺疊、在內頁留白寫字的卡片，但是這種大小的紙張幾乎買不到，非得印好後一張張手切不可。紙的材質也是門學問。我們試過普通相紙、高級相紙、雙面相紙、卡片紙。有些相紙久了圖案會褪色，有些相紙背面浮水印太過明顯，或是不吃墨水，很難寫字。有一年我們把整批卡片作好後，才發現用的相紙太過高級，連背面都作過護膜處理，連換幾種筆，仍然寫不上字；最後我只好去買美工紙，裁成內頁大小後，像作喜帖那樣，一張張用金線綁上去。標準賀卡尺寸的空白信封，美國也不賣，都是附在印好的賀卡盒裏而已。有一次我在廉價品商店看到一批設計奇醜、二十張賣一美元仍沒人要的聖誕卡，大喜之餘全數掃了回家，只用信封，卡片不要。後來發現臺灣倒有賣這種信封，總算解決了問題。
這種卡片自然不是拿來送點頭之交，或是業務往來對象的。賀卡名單上的朋友，至少都有十年以上的交情：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世交長輩、臺灣當年來機場送我出國的初中同學、美國高中並肩和英文奮戰的小留學生、住院醫師時代一起熬夜挨餓的戰友、甚至有大學時代的熱情追求者。一字一句寫的不止是相報平安，筆下流洩的是多少年前相濡以沬的心情、多少年來似水涓滴的回憶、以及對這份彌足珍貴的友誼，多少心照無語的溫柔感激。
有個朋友曾送來以下的電郵：
「順便翻看了一下舊照片和信件．．．
剛才把妳每年寄來的卡片一封封按照年次整理了起來．．．
最久遠的一張卡片是1998年寄的．．．我們剛回台灣的那一年。
謝謝妳每年都記得我們！感謝這份珍貴的情誼！」
應該感謝的，是我。
（美國友人寄來的手作賀卡，相當精緻。）
作者敬告諸親友：喂！你們這些說「妳老公賀卡設計得很用心」的傢伙，請不要搞錯，設計賀卡的是我！老公是印刷部的，負責印卡片和切割！還有你們寄來的舊照片和信件，我也都有保存喔，連幾十年前的舊信件都有。你們誰誰誰怎麼不趕快成個名，好讓你的親筆信價值翻個千百倍啊．．
（美國友人寄來的手作賀卡，相當精緻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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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敬告諸親友：喂！你們這些說「妳老公賀卡設計得很用心」的傢伙，請不要搞錯，設計賀卡的是我！老公是印刷部的，負責印卡片和切割！還有你們寄來的舊照片和信件，我也都有保存喔，連幾十年前的舊信件都有。你們誰誰誰怎麼不趕快成個名，好讓你的親筆信價值翻個千百倍啊．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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