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家級的超豪華印度婚禮見證記之二：丟人現眼的「乞丐赴宴記」－好山好水慢慢走

我在「皇家級的超豪華印度婚禮見證記」一文中，簡敘了我去年到德州去參加朋友長子婚禮的經過。我以前從未見識過以繁複、冗長、豪華出名的傳統印度婚禮；而家道極為殷實的女方，又不惜工本地鋪張場面；各種各樣的儀式宴席富麗異常，讓我們從頭到尾看得下巴掉滿一地，其間也發生了不少意料之外的有趣插曲。在此把我們「劉姥姥進大觀園」的新鮮經歷記下，聊博眾親友一笑吧！

連續將近一星期的印度婚禮，前半段大多是家族儀式；後半段的大規模主要活動包括：星期四白天的人體彩繪Mehndi、星期四晚間的歌舞狂歡派對Sangeet、星期五薄暮時的大象迎親、星期五晚間的正式印度婚禮儀式及晚宴、星期六中午的基督教婚禮、星期六晚間的希爾頓壓軸婚宴。我們一家因為要上班上學，我就安排大家在星期四、五兩天請假，預備在星期四中午飛往德州，傍晚抵達後先前往Sangeet，再參加星期五、六兩天晚間的活動，於星期日早上搭機返回加州。

很不幸地，我們出發的那一天，簡直像是「莫非定律紀念日」，所謂“Anything that can go wrong will go wrong” 的「莫非定律」（Murphy’s Law），主宰了全天的行程。首先我就低估了大洛杉磯地區塞車的驚人威力。從我們家到洛杉磯國際機場，大約五十分鐘的路程，提早三小時出發根本不夠。即使我特地安排在通勤尖峰時間已過的九點出門，某些流量較大的路段，交通根本尚未紓解；更慘的是走到半路時，前面發生了連環車禍，長長一段高速公路全部堵死．．．總之最後我們是在機門關上之前，以吊車尾的姿態衝進機艙的。地勤人員告知我們：因為行李太晚托運，無法保證能隨機抵達，貴客只好自行碰碰運氣吧！

我們搭乘的飛機倒是準時降落，大家走到行李輸送區，看見有件行李很快就來了，不禁大喜。但是「莫非定律」馬上開始作祟：兩件行李中的另一件，直到所有行李都出光了，仍然不見蹤影。安爸向工作人員查詢，得到的答覆是會隨下班飛機抵達，預計再一小時就會到。我們一合計，這樣的話，七點半前應該就可以取得行李；八點開始的Sangeet在新娘的父母家舉行，離機場只有半小時車程，大家或可利用機場的洗手間換裝。雖說時間有點趕，但是略微遲到一點，應該也沒關係，遂決定在機場等行李，不必先行前往會場了。

誰知「莫非定律」繼續發揮其無堅不摧的威力，我們辛辛苦苦等了半天，居然只等到一句：飛機降落行程有所延誤，可能會再晚上一個多小時．．．真是夫復何言！那天我們在機場整整耗掉三個小時，等我們終於把行李拿到手、坐進租來的車子時，已經接近九點啦。加州和德州有兩小時的時差，對我們來說正是七點鐘的晚飯時分，大家的肚子都開始咕咕亂叫了。

安爸認為就算我們再花上半小時趕到會場，晚宴應該也進行得差不多了，那有人九點多還在吃飯的﹖不如隨便找個地方用餐，然後直接去女方安排的旅館休息，今晚的派對就自動缺席吧！但是我覺得這種作法，對邀請我們前來的男方家長不甚禮貌，就算無法參加，也應當前往稍作解釋並致上歉意。大家遂決定在去旅館前，先到距離不遠的女家和朋友打個招呼，說幾句話就可以走了。

我們把車子開到了新娘家門前，一看之下，全都傻了眼：面前一座佔地廣闊、氣派非凡的豪宅，四處燈火通明，屋中隱隱傳來音樂聲，街道兩邊車子停得滿滿滿，沒有上百也有好幾十輛。一整排代客泊車的服務員，恭恭敬敬地站在前院迎賓，甚至還有一輛閃著旋轉燈的警車，在那裏維持秩序呢．．．

安爸看看自已身上那些搭飛機時穿的圓領T恤、卡其褲、休閒鞋，悄聲說：「天哪，宴會根本還沒有散，我們這副德行怎麼進去﹖我看還是溜之大吉吧．．．」

我遲疑了一下，把頭伸出車窗看了一眼，馬上就有萬分殷勤的服務員，湊上來熱情地說：「您們需要停車是不是﹖來來來，鑰匙給我吧．．．」

於是我們三個穿得像丐幫幫眾的傢伙，就身不由主、忐忐忑忑地走過前院，來到了像宮殿一樣的大門前（安媽OS：那時我當然沒有心情照相，這是職業攝影師在白天拍的相片。底下的所有照片，除非特別注明，也全出於職業攝影師之手）：

大宅門口的接待人員可能是婚禮業者派來的，穿著打扮比我們像樣多了，狐疑地打量著面前這幾個身份不明人士。我硬著頭皮，把事情原委敘說了一遍。接待小姐應該知道新郎是華人，聽我講得合情合理，也就微笑著引導我們走到宴會廳。我們踏進大廳，四面一看，又全都目瞪口呆了：

就如我在上一篇文中所說，女方為了這次婚禮大興土木，將住宅連接後院的一部份擴建，臨時搭蓋出可以容納數百賓客的宴會廳，佈置得夢幻到不行（安媽OS：這幾張相片是攝影師在宴會開始前所攝，故此場子是空的）：

廳中甚至有一個貨真價實的噴水池 -- 他們搭宴會廳時，把院子裏的噴泉也包括進去了！

昂貴的水晶吊燈數量驚人，比起一些高級旅館的宴會廳亳不遜色：

用餐區的設計以柔豔的紫色為主。以重重帘幕、燭台、鮮花營造出浪漫風格：

Sangeet的原義是「一起唱歌」。這場派對的設計，把印度婚禮的三大特色「鮮花、歌舞、美食」，發揮得淋漓盡致。宴會廳用大量鮮花裝飾，處處精雕細琢，美不勝收：

婚宴的排場如此豪奢，客人當然全都盛裝出席。仕女穿名貴精緻的「沙麗」，男賓著印度的傳統長袍，衣香鬢影，珠光寶氣，令人目不暇給：

一對新人的裝扮更是華貴非凡。新娘在當天早些時的Mehndi儀式中，花了好幾個小時，由專門的彩繪師在新娘手腳上，描繪出極盡精細的圖案：

相形之下，咱們一家三口的嬉皮模樣，真真丟人現眼至於極點了！安老闆的米老鼠裝，是我唯一拍下來的造型。我自已和老公當然就不拍了，湮滅證據都來不及了呀．．．安安也知道自已的樣子和四周很不搭調，對著鏡頭直作鬼臉：

但是我必需很坦白地說：在看到這種畢生未見的景象之時，不管自已的裝扮有多不合時宜，也不會有人肯拔腳就溜啦！我們三個人就像被魔咒拘住一樣，眼睛睜得大大地左顧右盼，驚嘆不已。更何況．．．更何況身邊到處都是食物啊！主人準備的自助餐實在太過豐盛，即使賀客都已全吃過一輪，各種餐點仍然堆積如山。我們已經有七八小時沒吃什麼東西了，大人小孩全都飢腸轆轆；在這種情形下，有那個白癡會說「我們到外面去吃麥當勞」嗎﹖反正我是絕對不會的啦．．．

這時我忽然在人群中看到新郎父親的身影，連忙向他招招手。穿著印度長袍的老友，立即熱情萬分地跑過來，一疊連聲地問：「你們怎麼現在才來﹖啊呀，行李誤點嗎﹖辛苦了！什麼．．．沒穿禮服沒關係，沒關係！大家都餓壞了吧﹖來來，這裏坐，先吃點東西再說，我去幫你們拿．．．」

再來的情形不消說，當然就是我們半推半就地，靦顏坐下來啦！老友一邊拿點心、端飲料，一邊略帶惋惜地說：「可惜你們晚到了半個小時，錯過剛剛才在後院放完的水上煙火了！真的很精釆喔！」

我正忙著把食物往嘴裏塞，不以為意地想：煙火沒什麼希罕吧﹖國慶日常常有啊！一直到幾個月後，新郎的父親拿相片給我看時，我才發現當夜的煙火炫目程度，遠遠超出我的想像之外。據說這套水上煙火，是新娘父親送給新人的「驚喜禮物」，始終保持秘密。到了預定開始的前一分鐘，才由鼓樂前導，引領新人和賀客來到後院的水道邊，欣賞美不勝收的高空煙火，做為老父為愛女送嫁的紀念：

天哪，我們到底為了那件破行李，錯過了什麼樣的演出啊啊啊．．．

不過當天晚上可以看的東西實在太多了，令人眼花撩亂，根本不會去想什麼沒看到的煙火。Sangeet是印度男女婚前的歌舞狂歡之夜，親友們無不使盡渾身解數，能歌的歌、能舞的舞，以娛新人及所有嘉賓。富麗堂皇的舞池就設在噴水池前，四周坐滿了興致昂揚的觀眾：

據說印度人對Sangeet的歌舞表演頗為重視，演出者都會認真練習，盡量發揮自身的魅力和才華。主人還準備了一車手環、珠鍊等飾品，供參與的親友佩帶：

對自已的歌聲、舞藝有自信者，就大方演出個人或雙人秀：

更多的是寶萊塢式的華麗群舞表演：

雙方父母也少不得共襄盛舉：

新郎新娘當然是最重要的主角啦：

勁歌熱舞到酣暢處，一眾美女把艶福不淺的新郎抬了起來：

主人供應琳瑯滿目的各色美酒，讓所有來賓無限制暢飲，還特別請來會耍特技的酒保呢：

眾人放歌縱酒，狂舞不休，一直到我們在將近晚上十一點告辭時，仍然方興未艾。會不會通宵達旦地歡樂下去﹖那我就不曉得了。咱們一家三口老的老、小的小，別說沒體力奉陪熱舞，連現場的音樂都消受不了 -- 音量大到根本無法進行正常對話的程度，說什麼都要用喊的。但是看那些印度朋友們，卻個個都是一副享受的表情（而且豪宅佔地夠大，沒有製造環境噪音之虞），我們也只能入境隨俗了！

也許會讓大家跌破眼鏡的是：那天晚上我們最不習慣的一件事，倒還不是震耳欲聾的熱舞配樂，而是印度婚禮的三大特色之一「美食」。女方大手筆地把餐廳佈置得有如高檔「包肥」（buffet）：開味小點、熱食區、冷食區、麵點檯、飲料吧、甜品區．．．各色印度食物滿坑滿谷，很多檯子且有專人現場烹調、服務。奈何我們家近幾年來，飲食口味皆偏清淡，對於重油、重鹹、重辣的印度美食，實在有點無福消受。情況最慘的是不吃辣的安老闆，即使是看似無辜的麵餅，也很可能一口咬下去，大叫：「哎喲，辣辣．．．」平常吃飯油水不多的安爸來到德州，滿腦子都是三年前品嘗過的超美味「德州大牛排」的憧憬，偏偏印度人是絕不吃牛的，連豬肉也不吃。除了偶爾的雞、魚料理之外，十道菜倒有八九道是素食，讓安爸越吃越無力。有些菜對印度人來說，可能是相當精緻的美食，例如左下圖那些放在葉子上的食材，還派一位侍者專門組裝，想必是高級的好東西，但是我探頭探腦地看了又看，就是提不起勇氣試上一試哪：

漫長、新奇、意外不斷的一天終於結束了！我們腦中塞滿了盛大豪華的畫面，肚子裏填了一堆印度香料、蔬菜、奶油、起司，搖搖晃晃地踏進女方招待住宿的舒適旅館房間，往床上一倒，就全都呼呼大睡去啦。第二天早上我在陽光滿窗時醒來，正怔怔地想中午要去那裏吃飯時，忽然聽見半睡半醒的安爸，含含糊糊地夢囈道：「德~州~大~牛~排、德~州~大~牛~排．．．」

唉，生命中總有舒伯特也無言以對的時候啊．．．於是儘管女方很貼心地在旅館內提供了午餐，我們還是決定放棄印度美食（喂，晚上還要吃哪！），直奔城中一家知名的高檔牛排館，讓安爸大快朵頤了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