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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愛玲在「我的天才夢」裏面寫道:「我是一個古怪的女孩,從小被目為天才...加上一點美國式的宣傳,也許我會被譽為神童。我三歲時能背誦唐詩。我還記得搖搖擺擺地立在一個滿清遺老的籐椅前朗吟“商女不知亡國恨,隔江猶唱後庭花”,眼看著他的淚珠滾下來。七歲時我寫了第一部小說,一個家庭悲劇。」
 
生小孩前的我,看了這段話的感想是:「真天才也!真神童也!」養了三年小孩後的我,感想是:張愛玲仍然是不世出的天才,但是「三歲能背誦唐詩」這碼子事,毫無神奇之處,任何學語言進度不算慢的小童,都可以作到啦。
 
兩三歲小娃學語言的能力,在我這種常常走進某房間,就忘了是要來拿什麼東西的歐巴桑看來,簡直全是天才中的天才。隨便什麼話聽上兩遍,念念有詞地重覆一下,兩天後就忽然字正腔圓地講給你聽;就算是不懂意思的外語也都能輕易搞定,而且完全沒有口音。根本...根本就是一隻三十磅重的大鸚鵡啊!
 
在安安大約兩歲十個月的時候,有一天我心血來潮,半開玩笑地說:「安安,妳那麼會學話,會不會講“床前明月光”﹖來,試試看,跟著媽媽說“床~前~明~月~光”...」念了幾次,老闆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,全無反應;老媽也只好一面嘟囔「還是太難了吧」,一面摸著鼻子走開。
 
幾天過去,此事早已忘到腦後。誰知某日我又和安安嘻嘻哈哈地胡鬧時,小妮子忽然冒出一句:「床~前~明~月~光...」
「啊喲!」老媽大喜:「原來妳記得喔,來來,教妳下一句:疑~似~地~上~霜...」
 
老闆理所當然地露出「哼,員工又在搞無聊了」的不屑表情。但是老媽這次學乖了,一把抓過老闆寵愛的白貓玩偶:「來,媽咪和妳玩貓咪貼貼!(快手快腳在貓咪身上黏貼數張貼紙)...床前明月“光”(念到韻腳時誇張地撕掉一張貼紙)...疑似地上“霜”(再撕一張)...舉頭望明“月”...」老闆大為興奮,格格笑個不停,沒完沒了地說:「我要玩貓咪貼紙」。在兩天後她終於玩厭前,已經把整首李白的「靜夜思」背下來了:

老媽打鐵趁熱,很快又教會了王維的「相思」(紅豆生南國,春來發幾枝?勸君多採擷,此物最相思)、孟浩然的「春曉」(春眠不覺曉,處處聞啼鳥。夜來風雨聲,花落知多少),及曹植的「七步詩」(煮豆燃豆萁,豆在釜中泣。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?)最後這首有點難度,要稍微提點老闆一下:

雖說老闆念得似乎像模像樣,我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咱家這位連ABC都認不清楚、說「我要尿尿」的時機還抓不準的小姑娘有什麼天才。巧虎的幼幼版就有在教簡單的詩詞;網路上兩三歲小童念唐詩的影片一大堆,連金髮高鼻的德國娃娃都有;古代的人就更加厲害了。唐宣宗在「弔白居易」詩裏說:「童子解吟長恨曲,胡兒能唱琵琶篇。」唐朝的小娃娃會念長恨歌,金髮碧眼的外國朋友,居然能唱整首琵琶行。如果有影片貼到網上去,可能會比林育群唱惠妮休斯頓還要紅吧。安老闆的道行就差多了,一首短短的「花非花」(也是白居易先生名作:花非花。霧非霧。夜半來。天明去。來如春夢不多時。去似朝雲無覓處)念得七零八落,的確「花濛濛、霧煞煞」也:

相當喜愛張愛玲的老媽,的確也有點私心,想過教她杜牧那首「夜泊秦淮」的名詩;可是看看她念詩那副扯著喉嚨的歡樂模樣(下面的影音),什麼國仇家恨的沈重氣氛全會被破壞無遺的呀。如果她真在聽眾面前邊跑邊笑地朗誦:「商女不知亡國恨,隔江猶唱後庭花」的話,得到的效果恐怕不是滾滾而下的淚水,而是滿室嘻哈絕倒的傢伙吧...

而且這個年紀的小童念詩,完全是鸚鵡式的。教她「煮豆燃豆萁」她照樣念,教她一句阿爾巴尼亞語或梵文,她也是依樣葫蘆地念。不解其意的結果,就是出現一堆偶忘其詞、張冠李戴的NG鏡頭了(王維先生,不好意思哦):





安安:耶,我好天才喔!我念詩一級棒!

安媽:是呀是呀...「舉頭望明月,紅豆生南國!」哼哼...

 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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